一空站在了高臺之上，看著底下成群結隊的妖魔，抽出了身後的棍棒。

唐三看一空進入戰鬥狀態，便也拔出了腰間的寶劍。

二人正準備好好廝殺一場，誰知那些魔見了他們，竟都是一副害怕的樣子，後退著逃開了。不一會兒，整村的妖魔竟是都受到信號一般，拋下了那滿地的屍體，集體四散撤離開去。

那群魔跑得極快，一會兒便不見了蹤影，一空卻也沒去追，只是提棒站在那兒，擡眼看著滿村的屍橫遍野。

那滿地的血色刺得她眼睛疼，恍惚間，似是喚醒了她的某處記憶。

是了，她自從跟著師傅西行歷劫，皈依了佛門，穿上了那條金色的袈裟之後，這樣的場景便常常在妖界發生了。

那時她蟄伏佛門之內，端是一副六根清凈的模樣。然而，透著那阿善送她的鏡子，她窺探著妖界的情況，卻也是如此一副屍橫遍地的模樣。

自從她走後，妖界便失去了妖王，動蕩不安下更受著神仙的圍剿，魔族的強取豪奪。

這樣的情景，便是日日能見了。

一空站在高臺上，雨水淅淅瀝瀝而下，打濕了長發，順著發梢而下滴落下來，她的一雙眼睛被遮擋住，叫人看不分明。

看著站在那兒楞神的一空，唐三默然。想是她看著這一地的鮮血，又想起了哪段悲傷的往事。

唐三收了劍走上前去，彎腰看了一眼那被妖魔剖開心臟的修士，蹲下身替他合上了眼睛。

本是一位大修，想是歷經了磨難方才有如此的修為，然而卻還是在這最後一劫中出了差錯，喪了性命。

暗嘆一聲後，唐三站起來，與一空並排而站。

“生死有命，這雖然殘酷，卻也是天道，這一村人註定命中有此一劫，避不開，一空你也別太難過。”

“命中註定有此一劫嗎？”一空擡起頭，定定地看了唐三一會兒，忽然就笑了起來。

是啊，生死有命，亂世之下，這弱肉強食便是天道。

就如同這些一路走來看到的，被奪取性命的人類，生得如此脆弱渺小的模樣，就得被妖魔如同牛羊一般宰殺。

又如同失去了妖王的妖界，再沒有當年的猖狂能夠一力反天，便只得被這些愈加無情的神仙與魔族殘害。

又如她秦一空，是妖王又如何，最後還不是為了一個人低頭叩拜了佛法，披上袈裟之後，依舊鬥不過那一忘皆空的薄情命運，蟄伏多年後，本以為能大鬧這天下，誰知還是未能戰勝那尊大佛，被貶於這凡塵，償還因果歷經一世世輪回。

一空笑了，倒是這唐三看得透徹，嘴上說著什麽天行有道，卻是佛一般的淡然，佛一般的冷酷無情。

雨漸漸停了，一空跳下高臺來，看著這滿地的屍首，嘆了口氣後，收回了棍棒，動手收斂起了屍首。

血沾滿了她的衣服，面對如此多不堪入目的屍體，一空卻沒有什麽厭惡，而是默默地將他們搬運到一邊，整齊地排列好。

唐三見此，也上前幫忙，二人忙碌了一整個下午，終是將這一整村人的屍首收斂齊了。

一空與唐三的衣服皆是被鮮血沾透了，二人站在成堆的屍體前面，低低地鞠了一躬。

當晚，二人便在這村莊之中歇腳，幸好唐三有備而來，那一車的食物中竟是有幾條幹凈的衣物，也避免了二人一身血跡的駭人。

洗完澡，換上了那一身幹凈的衣物後，一空的臉微微有些抽搐。

唐三帶來的衣服竟是那些十六七歲少女的樣子，一身稚嫩不說，還有著可笑的圖案。

然而唐三看了卻十分滿意，感嘆道：“一空，本就是姑娘的樣子，別總是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，叫人看了多不好。”

“你看，這樣穿著多可愛。”

聽著這禿驢又開始滿嘴胡說八道，一空沒說話，正準備過去教訓教訓他，讓他知道調戲她秦一空的下場。

卻看到月色之下，剛洗完澡的唐三一身白衣站在那兒，皎潔的月光灑在他眉間，更顯得一雙他眉目如畫起來。

不得不說，唐三的長相是真正的俊秀，四人在西行途中，前來騷擾的妖怪分為兩波，一波是為著修為而來，趕著來吃唐三肉的，還有一波卻是奔著他的長相而來，非得爭鬧著要將他壓下來作相公。

這一路，唐三靠著這張臉沒少惹麻煩，一空本是嗤笑的，想是那些人都瞎了眼。

而此刻，看著月色之下的唐三，一空卻是不得不承認，這男人長得確實好看，分明是在這種滿目瘡痍之下，又是與自己一同搬了大半天的屍體，那人卻依舊一副幹幹凈凈的模樣，如同月色下泛著銀光的玉石一般幹凈澄澈。

見一空盯著自己不放，唐三便立刻猥瑣地湊了過來：

“怎麽樣，你終於發現我的帥了，要喜歡上我了嗎？”

看著唐三那張湊過來的可惡嘴臉，一空不禁翻了個白眼，果然剛剛那只是她太過勞累產生的錯覺吧。

唐三靠過來，見一空又是滿臉的冷漠與不屑，不禁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臉，是意想不到的柔軟舒服。

“好了，忙了一天了，早點睡吧。”

說完，還不等一空反應過來，便閃身進入了屋內。

一空看著好笑，伸出手去摸了摸唐三捏過的地方，也轉身走入房中。

當天夜裏，一空見唐三熟睡了，便趁夜而出，沿著村莊開始四處搜索那些魔族的痕跡。

照道理來說，如此多的魔族撤離，不可能不留下蹤跡，又或是受了什麽強大魔族的指示，今天這次屠村，看著實屬是詭異，想著其中定有什麽蹊蹺，一空便沿著村莊仔仔細細搜索起來。

然而，奇怪的是，整個村莊在月色的照耀下一片靜謐安詳，那些魔族好像憑空消失了一般，竟是沒有留下一點蹤跡。

圍著村莊轉了數圈後，一空仍是一無所獲，她略有毛骨悚然地眺望著村莊，回想著白天的種種。

而在房內，一空從窗戶翻身而出之後，唐三也在一片夜色中，幽幽地睜開了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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